专题|孙若风:藏在乡村建筑里的生活美学
2020-04-30
经过新冠肺炎危机,人们更热爱生命,更相信生活就是美,更向往在平常生活中体验、创造美好的人生,享受日常生活之美的快乐。或许,乡村建筑能给我们这样的惬意和启示。
乡村是一种生活方式和文化方式,它造就了乡村建筑,乡村建筑也成全了乡村。乡村生活方式、文化方式和乡村建筑,共同构成了这里的过往场景。
一代又一代人生活在这里的经验、体验、憧憬,点点滴滴,一砖一瓦,经过平凡而细微的累积,凝结成为中国人的集体潜意识和生活原型,成为东方美学的基本心理模式。 这种以乡村建筑为轴心的典型情境,让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念兹在兹,初衷不改。所以,陶渊明辞官回乡,首先想到的是“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他在《桃花源记》中描绘的理想世界,也离不开乡村建筑:“土地平圹,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古人挂冠、解甲,总是急不可耐地回到他们心心念念的故居。 这是按照人的尺度搭建起来的建筑,因此,总是让后来人心向往之。这也是人类殊途同归的情愫。米兰·昆德拉《慢》中说:“慢的乐趣怎么失传了呢?啊,古时代闲荡的人到哪儿去了?民歌小调中的游手好闲的英雄,这些漫游各地磨坊,在露天过夜的流浪汉,都到哪儿去了?他们随着乡间小道、草原、林间空地和大自然一起消失了吗?”这些居无定所的歌手和流浪汉,终日行走在自然的大地上,但是,如果没有磨坊之类的乡村建筑作为背景,也就没有烟火气,盎然诗意也大打折扣。 时代变了,农民的生产方式以及生活方式、文化方式也变了,这是不可逆转的趋势。但是,乡村建筑上仍然留有以往的印记和韵味。它们盛放着过去乡村人的生活,也盛放着后来人的诗意怀想。 乡村建筑之所以在文化上有这样的磁场效应,一是亲近自然,人虽是五行之秀、万物之灵,但终归是万物一分子;二是质朴温情,只有这样的建筑才能鸡犬相闻,人们怡然自乐,乡土味里有着人情味;三是有想象力,摆脱城市建筑丛林的局限和压抑。
更自由更自然更接地气的乡村建筑,能够唤醒沉睡的审美感性和个体存在感,在充满想象力的世界里重振旗鼓,或者是把这种美学体验形成作品供世人分享,或者就在自己的天地里完成精神世界的升华。 穷根溯源,人来自自然、来自乡村,也都有回归自然母体、文化母体的本能,这是他们熟悉、亲切的地方,是心灵依归。不管走得多远,总会去找来时的路。乡村建筑应该是这条路上屹立的灯塔,带你穿越迷惘,给你温暖的力量。故土难离,故居难忘,故土与故居密不可分,如果要分的话,就是紧紧打在一起的两股绳,编织起乡土情结。 不是要用贬低城市生活和城市建筑的方式来褒扬乡村生活和乡村建筑,但至少,长期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拉大与城市的距离,面对乡村特别是乡村建筑,是有益于审美经验的丰富和艺术世界的拓展的。在这个没有来过又似曾来过的地方把自己放空、放松、放飞,也在这里充实、充盈、充美。
事实上,今天城市里也有很多好建筑,它传承了中国乡村建筑的生活格调,复活它的原始意向,因此能激活同样的思维活动方式和情感发生模式,让具有“先天倾向”的我们心有戚戚。
东方美学的重要特征是关注生活,中国诗意主要来自平淡日子里的拈花微笑,澹泊明志,宁静致远,古人如此,今人也是如此。因此,就请游客们到乡村建筑里看一看,你会心有灵犀,发现很多已被遗忘或忽略的生活风景。
撰稿:孙若风 中国人民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特聘研究员、文化和旅游部原科技教育司司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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